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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評|祝帥:“正脈”與“支流”——帖學、碑學與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斷想

  光明日報   2025-07-10 09:4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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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脈”與“支流”——帖學、碑學與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斷想

文|祝帥

【學書心得】

如果從1988年自己初次與毛筆打交道算起,迄今已經(jīng)有37個年頭了。37年來,雖然自詡為書法票友,也曾廢紙無數(shù),卻不過把書法視作個人日常的修為與操練,不敢貿然說有幾多學書心得。然而最近這些年來,我又在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書法專業(yè)課和全校選修課,這時候就必須把前人的理論結合個人的經(jīng)驗系統(tǒng)地闡釋給學生。在這種探索的過程中,一條分辨“正脈”與“支流”的學書思路逐漸明晰起來。

所謂“正脈”,指的是中國書法史的“帖學”傳統(tǒng)。自從魏晉時期藝術自覺,確立以王羲之為代表的“新體”為書法準則至今,書法的“經(jīng)典”觀念便已經(jīng)成熟,宋代刻帖的出現(xiàn)更是讓這種強大的傳統(tǒng)得以持續(xù)穩(wěn)固??梢哉f從宋代開始一直到今天,只要談到學書,所學的就一定是這個“帖學正脈”。盡管上千年的時間里,帖學傳統(tǒng)一再受到“院體”“館閣體”“臺閣體”乃至“俗書”的詬病,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仍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筆者初學書法時,即是從顏真卿入手,進而上溯至“二王”、鐘繇等帖學宗師的,尤其是在《集王圣教序》《祭侄文稿》《爭座位帖》等經(jīng)典上下了很大的功夫,雖自己所書入帖未深,但已經(jīng)初步感受到帖學經(jīng)典的永恒魅力。圖片

祝帥臨寫作品

在這一強大的傳統(tǒng)面前,有清一代至今數(shù)百年間所興起的“碑學”,不過是書法史長河中的一道“支流”。當然,“碑學支流”對于“帖學正脈”有積極的糾偏意義。一是它帶來了書壇面貌在帖學之外的另一種可能,從而避免帖學走向千人一面的重復與僵化。二是它適應了新的書寫條件,畢竟明清以降的生宣紙大尺幅作品如果仍然斤斤于“帖學”的小字技法,是無論如何也發(fā)展不出打動人的視覺沖擊力的。三是它及時從書法史的角度回應了新出土、新發(fā)現(xiàn)的石刻與書跡,近代以來,地不愛寶,種種簡牘、帛書、寫經(jīng)、殘紙等頻頻現(xiàn)身,它們中的相當一部分雖然是墨跡,但與傳統(tǒng)上所定義的“帖學”(名家經(jīng)典法書)相去甚遠,使得書法史只能以“碑學”(民間日常書寫)視之,從而為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增加了許多前所未有的取法對象。這里的“碑學”和“帖學”顯然不以載體是石刻還是墨跡加以區(qū)分,而是已經(jīng)進入審美的范疇了。對于這些新出土、新發(fā)現(xiàn)的資料,我雖極少直接臨習,但也常常體悟、玩味其中久遠的時代精神。

在書法學習過程中我注意到,即便是后世晚出的“碑學”乃至“墨象派”“現(xiàn)代派”的諸多名家,也幾乎都是從帖學入手學習書法的,“碑學”二字的首倡者康有為早年小字行書當不難證明這一點。換句話說,書法史所公認的書法家,以碑學聞名的幾乎無不有帖學學習的經(jīng)歷,而反之以帖學聞名的則并不必然經(jīng)歷碑學學習這條途徑。但無論寫“碑”還是寫“帖”,書法史從來都是以“古”為尚的。對于帖學來說,王羲之、顏真卿是“源”,宋元以后為“流”,從宋代開始就確立了晉唐法書的典范地位。對于碑學來說,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里所推崇的也是南北朝時期的“北碑”,甚至以唐代名家名碑為“卑唐”,進而把唐碑排除在“碑學”的體系之外??梢哉f,就“尊古”這一點而言,帖學正脈和碑學支流都達成了高度的一致。因此這些年在書寫“二王”、顏真卿帖學風格的小字行書的同時,我也通過訪碑、拓片等形式多次“觸摸”秦漢至北朝時期的摩崖、石刻經(jīng)典,試圖在帖學之外尋求某種養(yǎng)分。圖片

祝帥臨寫作品

自古以來,在帖學正脈上孜孜以求,深入經(jīng)典,便能“讀帖百遍,其義自現(xiàn)”。只要深入帖學經(jīng)典,個人的風格與面貌無須刻意追求也會自然流露出來,如同蘇軾所說:“自出新意,不踐古人。”由于每個人對于經(jīng)典的解讀方式和理解程度不同,學習同樣的帖學經(jīng)典,后世的書家仍然形成了各自不同的面貌。面對前人的書跡,我們只能推想書家所處時代的用筆、用墨、姿態(tài)、書寫速度等,由此保證了經(jīng)典作品的“橫看成嶺側成峰”,其自身所蘊藏的養(yǎng)分幾乎無窮無盡。然而,倘若我們把取法的對象對準當今,甚至就去學習身邊的人的話,由于對書寫習慣、工具材料等模仿的便利性,會比臨帖更容易寫“像”,所謂“十年帖,一年人”就是描述這一事實?;仡?0世紀80年代,或許在技法上相較于今天有所落后,但至少沒有今天這樣愈演愈烈的“跟風”,風格、面貌是多元的。某種意義上,這也可說是“碑學支流”對于書壇風格多元化的一種貢獻。

意識到這一點,這些年來我的書寫一直試圖在王羲之、顏真卿所代表的帖學正脈與北朝摩崖所代表的碑學支流中間尋找平衡,進而通過在“守正”基礎上個人風貌的自然流露,為當代書壇輸出某種不同于時風的“創(chuàng)新”。對此除了深入經(jīng)典碑帖之外,我一方面特別注意理論的學習尋求“字外功”,通過閱讀、???、注釋《法書要錄》等晉唐經(jīng)典書論來加持、涵養(yǎng)自己的書法氣象;另一方面則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同時關注書法之外的繪畫、設計、攝影等其他視覺藝術、造型藝術領域的進展,通過拓寬視野來達成“書畫相通”的藝術追求。當然,對于還在學書之路上竭力追求的我來說,這些都還可謂“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責編:周聽聽

一審:周聽聽

二審:蔣茜

三審:周韜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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