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2025-06-11 11:53:48
文丨胡忠偉
在長沙,有一座聞名全國的“念樓”,它的主人就是著名編輯家、學者鍾叔河先生。數(shù)年來,先生以如椽大筆,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以“念樓”冠名的文章佳作,如《念樓話書》《念樓隨筆》《念樓學短》《念樓集》等。這其中,最為讀者稱道的就是《念樓學短》。楊絳為其撰寫序言夸贊它:“選題好,翻譯的白話好,注釋好,批語好,讀了能增廣學識,讀來又趣味無窮。”
其實,《念樓學短》是鍾先生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課孫”之作,“說是課孫,其實也有點學周樹人當年辮子軍進城后躲在紹興縣館里抄古碑的意思”。彼時,他在遭遇九年牢獄之災后,推出《走向世界叢書》,受到好評熱議,又因單位“改選”被選掉了“總編輯”職務,只能提前離休,計劃中的數(shù)種叢書,無從繼續(xù),困難重重,其心境的荒寒蒼涼可想而知。1988年9月20日他致信谷林,意味深長地說:“在湖南,當右派、坐牢時無論矣,七九年以來,算是改革開放了,而始終不能擺脫寂寞之感,有時甚至有一種獨行深山時那種無端的恐懼,往往隨即轉(zhuǎn)為煩躁:難道老是這個樣子么?”那種“有心做事而不得”的孤寂無助之感,便只能消磨浸淫于古書之中,“借別人的酒杯,澆自己的塊壘”,在古文的賞讀和點評中,寄寓著他的生命的獨特體驗和智慧。
這些“念樓學短”,最早以“學其短”的專欄在《新聞出版報》《出版廣角》《文匯報》等報刊發(fā)表,是鍾先生對國學經(jīng)典的個性解讀,每篇文章均由“學其短”“念樓讀”和“念樓曰”三部分構(gòu)成?!皩W其短”收錄文言原文,530篇文章,都是鍾先生從上百種經(jīng)史子集等典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均為不過百字的經(jīng)典?!澳顦亲x”是鍾先生對古文原文的意譯,適當加入了一點背景、人物或事件等情況的解讀?!澳顦窃弧眲t是鍾先生對所選古文內(nèi)容的點評、發(fā)揮和闡釋,是他的閱讀心得。“寫的時候,就題發(fā)揮或借題發(fā)揮的成分越來越多,很大一部分都成了自己的文章?!?/p>
《念樓學短》的版本很多,首次結(jié)集是2002年8月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的。2004年5月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續(xù)集《學其短》。2010年1月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將《念樓學短》編為《逝者如斯》《桃李不言》《月下》《之乎者也》《毋相忘》五卷出版。2014年6月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鐘叔河帶你讀古書》上下冊。2018年1月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推出簡要版《千年的簡潔——古文之美》上下冊,可惜“簡”掉了最為精彩的“念樓曰”,“舊瓶中裝一點新酒”的意味全然沒有了。2018年12月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推出《念樓學短》精裝本上下冊。2019年8月現(xiàn)代出版社出版《給孩子讀經(jīng)典》,按主題分成了3冊,分別是《給孩子讀經(jīng)典》《給孩子讀故事》《給孩子讀短信》,去掉了嚴肅晦澀部分,保留典雅、活潑、有趣的部分,加入憨萌插圖、范讀音頻、舒朗的排版,成為專為中小學生閱讀的《念樓學短》兒童版。2023年4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絕妙好文:念樓學短選讀》,以其疏朗的版式和精美的裝幀吸引了讀者的再度關(guān)注。
2025年4月,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念樓學短合集(修訂版)》,函套裝5本,裸脊線裝,每一頁都能攤開來平展展地放在桌面上,單冊本子不厚,極大地方面了讀者的閱讀?!赌顦菍W短合集(修訂版)》是一部別致的百字版“古文觀止”。全書參照經(jīng)典版本對文言短文(學其短)部分進行精心核對,補充了必要的注釋;依據(jù)最新考古發(fā)現(xiàn)等對譯文(念樓讀)部分進行了個別修正;同時對評析(念樓曰)部分的觀點進行了與時俱進的補充。95歲的鍾叔河先生在第五卷《毋相忘》中補充了一篇蘇曼殊的《不要雞心式》。
在我看來,《念樓學短合集(修訂版)》至少有以下幾個特點:
篇幅短小,省時省力。1991年8月20日鍾叔河在《念樓學短》序言中說:“古文最簡約,少廢話,這是老祖宗的一項特長,不應該輕易丟掉。”因此,他在選輯古文時,只選短文,“短的標準,是不超過一百個漢字,而且必須是獨立成篇的?!辈粌H所選古文很短,不超過百字,而且“念樓讀”“念樓曰”中的意譯和點評也很簡短,整個一篇文章讀下來,二三分鐘就能搞定,對現(xiàn)在的讀者而言,的確是省時省力。這里比的不僅僅是文字的簡約,更是人生的智慧和經(jīng)驗。
借古諷今,富含思想。2002年5月10日鍾先生在《文匯讀書周報》“念樓小抄”開欄語中說:“‘念樓小抄’從文體著眼,這是文人不屑為,學人不肯為的,我卻樂意為之。自己沒本事寫長也怕看長文當然是最初的原因,但過眼稍多,便覺得看文亦猶看人,身材長相畢竟不重要,吸引力還在思想、氣質(zhì)和趣味。”如對陸游一組選文的解讀,在《跋樂毅論》的“念樓曰”中,作者就題發(fā)揮說:“世間所有技藝,紀錄也總在創(chuàng)新,古希臘人跑馬拉松也絕對趕不上如今的選手。但是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有時今人確實難以企及昔人。只讀書法,現(xiàn)代有些‘大師’們的字,不說難比《樂毅論》《瘞鶴銘》,就是放在‘放翁五十猶豪縱’旁邊,恐亦‘不可仰望’。奇怪的是,他們的展覽會總不停地在舉行,甚至寫一個‘壽’字‘福’字,當場便有企業(yè)家出幾十萬來‘買’,豈不怪哉?!贝碎g以古論今,古今對此,“今昔不同”之感越發(fā)令人深思。對《跋韓晉公?!芬晃牡慕庾x,由陸游晚年指日發(fā)誓要求退休,聯(lián)想到今人“怕下臺、怕退休”,也是頗能啟人深思的。從中亦能看得出作者的真感情、真見識,其價值已遠遠超出一般書話書評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通俗易懂,情真意切?!皩W其短,當然是學古人的文章。但古人遠矣,代溝隔了十幾代、幾十代,年輕人可能不易接近,所以便把我自己是如何讀,如何理解的,用自己的話寫下來?!辨R先生是真懂讀者的,也是真會做文章的。他的《念樓學短》之所以能成為暢銷書,就在于他的釋讀之文十分通俗。這些短文,從讀書而來,從生活而來,讀古文,學古文,內(nèi)容駁雜,絕非三言兩語所能說盡,鍾先生以冷靜客觀的筆法,談人情、狀物貌、侃文藝、說歷史,點評古今,評說人物,有感而發(fā),皆是娓娓道來的人生經(jīng)驗,記錄人性中的種種真實,文字平實而情感深厚,令人回味,讀來又毫不費力。諸如“狗比主人兇”這樣的俗語哲言,在他的書里比比皆是,令人會心一笑又能使人醒悟。
責編:廖慧文
一審:廖慧文
二審:易禹琳
三審:楊又華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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