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 劉月娥:靈魂撕裂與救贖的舞臺華章——評音樂劇《人間失格》
湖南文聯(lián) 2025-03-31 22:44:11
人擁有兩個靈魂,一個袒露給自己,另一個則展示于世人面前。靈魂撕裂的痛苦,與靈魂重合的救贖,構成了人性深處復雜而深刻的情感光譜。音樂劇《人間失格》以獨特的藝術筆觸,將這種靈魂的掙扎與升華搬上舞臺,為觀眾帶來一場震撼心靈的視聽盛宴。這部由劉令飛、白舉綱領銜主演的音樂劇,對日本著名作家太宰治的同名小說進行了精彩演繹,深刻展現了作家與人物、作品與人品之間千絲萬縷的內在聯(lián)系,令人沉浸其中、感慨萬千。該劇于2025年3月28-29日在梅溪湖大劇院震撼上演。在全球藝術的版圖中,音樂劇以其獨有的魅力占據著重要地位。盡管音樂劇在中國的發(fā)展起步相對較晚,但它憑借著融合舞蹈、音樂、話劇等多種藝術形式的優(yōu)勢,迅速贏得了觀眾的青睞,尤其是受到年輕觀眾群體的熱烈追捧。近年來,梅溪湖國際文化藝術中心大劇院積極發(fā)揮文化橋梁作用,定期引進國內外優(yōu)質音樂劇,為國內觀眾開啟了欣賞音樂劇的全新維度,讓人們得以領略這一藝術形式獨特的沉浸式藝術享受。
音樂劇是一門極度依賴演員現場表現力的藝術形式,而劉令飛無疑是音樂劇舞臺上一顆耀眼的明星。他俊朗的容貌賦予角色天然的吸引力,讓觀眾能夠迅速代入劇情;高亢且富有穿透力的聲音,精準地傳達出角色內心深處的情感波瀾;出色的現場表演技巧更是讓他能夠游刃有余地駕馭各種復雜角色。劉令飛在音樂劇《白夜行》中飾演的桐原亮司堪稱經典。這部改編自東野圭吾懸疑推理小說的音樂劇,本身就擁有龐大的粉絲基礎和極高的期待值。劉令飛所塑造的桐原亮司,對遭遇童年創(chuàng)傷的戀人雪穗的情感,是愛恨交織又深沉絕望的。為了滿足雪穗的欲望,或者說為了實現兩人在陽光下牽手的奢望,他不惜實施一系列令人震驚的犯罪行為。在這個過程中,他被雪穗的“愛情狩獵”緊緊束縛,哪怕犧牲生命也要為她送上一個未來。劉令飛在劇中的表演,在酷炫的大型裝置、音樂渲染等舞美效果的配合下,將角色強烈的情感沖擊展現到了極致,讓觀眾仿佛置身于那個充滿絕望與掙扎的世界之中,深刻感受到了角色內心的痛苦與無奈。相較于《白夜行》以懸疑推理為主要看點,音樂劇《人間失格》則在情感表現的深度和廣度上更勝一籌?!度碎g失格》作為太宰治的自傳體小說,本身就飽含著太宰治對人生、人性的深刻洞察和痛苦反思。在改編成音樂劇的過程中,編劇獨具匠心地將太宰治原生家庭帶來的陰郁痛感與劇中人物的身世情感既巧妙融合又適當區(qū)分開來。舞臺上,中央位置被刻畫的人物葉臧與舞臺側邊的太宰治,在同一時空下展現出心靈的撕裂與重愈合。葉藏,作為小說中的核心人物,他的每一次掙扎、每一次痛苦的抉擇,都像是太宰治內心世界的投影;而太宰治,既是葉藏命運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與葉臧同樣在人生苦海中掙扎的靈魂。他們之間的情感共鳴與沖突,通過演員細膩的表演和音樂的烘托,產生了強大的能量,這種能量毫無保留地傳遞給每一位在場觀眾,將悲劇的氛圍推向了高潮。觀眾在欣賞音樂劇的過程中,仿佛也經歷了一場靈魂的洗禮,深刻體會到了人生的無常和人性的脆弱。 音樂劇《人間失格》的劇情設置精巧細致,敘事邏輯清晰而獨特,采用了雙線敘事的結構。一條線索緊緊圍繞葉藏的人生軌跡展開,從他的童年時期開始,展現他在家庭、社會中的種種遭遇,以及這些遭遇如何一步步摧毀他的價值觀和信仰;另一條線索則以太宰治書寫《人間失格》的過程為脈絡,呈現出太宰治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內心掙扎和對人生的重新審視。太宰治在劇中既是小說人物的創(chuàng)造者,擁有掌控人物命運的權力;同時,他又是一個在現實生活中飽受痛苦折磨的人,與他所創(chuàng)造的大庭葉藏互為表里。他們的真實人生與虛幻影子在同一時空下重合,又在不同的情節(jié)發(fā)展中抽離。兩條線索看似相互獨立,實則緊密相連,在劇情的推進過程中逐漸融合,最終合二為一。當作家與葉藏達成和解的那一刻,整個故事實現了主題的升華,完成了為弱者吶喊、為無助者書寫的人文理想。這種戲中戲的結構,就像是一個精心構建的敘事迷宮,充滿了新奇感和探索性。觀眾在欣賞音樂劇的過程中,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著,進入了一個類似于“盜夢空間”的世界,現實的太宰治與幻影的葉藏虛實交織,讓人在虛實之間不斷思考人生的真諦和藝術創(chuàng)作的意義,也將小說中潛藏的豐富內涵全方位地展現了出來。葉藏“可恥”的一生,幾乎就是太宰治人生軌跡的生動寫照。葉藏在劇中經歷了被家庭拋棄、被社會唾棄、被妻子遺棄等一系列沉重的打擊,這些打擊讓他的價值觀徹底崩壞,信仰也隨之坍塌,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之中。太宰治在創(chuàng)作葉藏這個人物時,一方面讓他重復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痛苦人生,另一方面又試圖通過對葉藏命運的安排,實現一種對自己命運的“逆天改命”。這種“逆天改命”的理想,不僅僅是編劇對小說的深刻解讀,更是作家內心深處心靈辯證法的一種獨特呈現。在舞劇《紅樓夢》中,也有類似的表達。舞劇中十二釵脫出華服,在象征十二塊墓碑的高椅上舞蹈,通過這種極具象征意義的表演,表達了對個體命運的無奈和對社會現實的批判。在音樂劇《人間失格》中,葉藏的命運同樣是對個體遭遇不公正待遇的血淚控訴,深刻地批判了封建家長制的專橫以及社會的無序和冷漠。音樂劇《人間失格》的舞美設計堪稱一絕,在中文音樂劇舞臺上創(chuàng)造了令人驚嘆的視覺奇觀。國際知名舞美設計大師Leslie Travers操刀設計,他以其獨特的藝術視角和對舞臺空間的精準把握,為這部音樂劇打造了一個充滿想象力的舞臺世界。
舞臺上,巨型的雕塑人臉高高在上,以一種俯瞰眾生的姿態(tài)審視著家族成員的命運;自由開合的兩只巨型手掌,仿佛命運之手,將葉藏和太宰治握在手心,暗示著他們無法逃脫命運的掌控;巨型的白色書紙,象征著太宰治的創(chuàng)作世界,承載著他對人生的思考和記錄;旋轉的白馬,營造出一種夢幻與現實交織的氛圍;嵌入燈帶的異形墻面,以及多人舞蹈的巧妙編排,共同營造出神秘詭異、充滿后現代感的舞臺效果。這些極簡而又極具表現力的大型裝置標志,充分展現了作家筆下虛構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的張力,讓觀眾仿佛置身于一個奇幻而又充滿深意的藝術空間之中。在音樂劇的高潮部分,葉藏與太宰治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辯。一個聲音在質問:你創(chuàng)造了祝子,卻為何毀滅這個世界?另一個聲音則堅定地回應:只有我才能審判我自己,主宰我自己。這場爭辯,不僅僅是兩個人物之間的沖突,更是太宰治內心深處矛盾的集中爆發(fā)。太宰治在“人間失格”的真實環(huán)境中,通過自己的人生經歷和生命體驗,創(chuàng)造了葉藏、恒子、祝子等一系列鮮活的人物形象。然而,當他把這些人物放入冰冷的社會機器中時,并沒有得到他所期待的明亮人生,反而讓這些原本自帶光芒的人徹底被冰冷的黑暗所吞噬。葉藏甘愿成為太宰治悲慘人生的影子,但他對創(chuàng)造出善良的祝子又親手將其毀滅感到困惑和不解。小說中的人物命運可以通過文字改寫,但一個人的真實人生卻無法重新來過。盡管人生充滿了羞恥和痛苦,但“真實的人生經歷再羞恥,也應該被書寫”。《人間失格》這部作品,正是太宰治為世間弱者發(fā)出的吶喊,彰顯了弱者不屈的力量。當太宰治與葉藏攜手走向希望的舞臺時,他們完成了對自我的救贖,也為身處現實困境中的青年人提供了一種精神力量。這種力量告訴我們,在面對挫折與失敗時,不要陷入絕望與毀滅,而是要積極尋找自我和解、與世界和解的良方,勇敢地面對生活,在黑暗中尋找光明。責編:周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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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湖南文聯(lián)